第八十一章 五弟之死

赖阿鼠像一只欢脱的山猪，蹦来蹦去，“哎哟喂？瞧瞧，瞧瞧，一个个的，都在这里哎，这回，能领多少赏金？来，让我好好算算……”他掰着指头，在那儿认真计算着。

往他的身后看，在巨大的榕树下面，有一团小小的影子，在颤抖。像是一个小动物。

一贯钱站在赖阿鼠的旁边，反而，没那么兴奋。他往对面阵营里面快速扫一眼，只这一眼，就在渡边的眼睛里，看到了指令。

一贯钱不是一般的紧张，这是在什么地盘？在和县县城，战斗的中心。渡边说得对，这是一次立功的大好机会。抓住这几个，他一贯钱就能在钱永铭的身边稳住脚跟，在县政府谋个职务是肯定得。说不定，还能在南京政府挂上好，得个勋章，得个国军的嘉奖啥的……

想得更美一点，被南京的长官看重，调到南京城去，**脚下做事，也是极有可能的。万事皆有可能。

越想，心里越美，越美，越担心搞砸了，越担心搞砸了，越紧张。

他看一眼弟弟赖阿鼠，“为一点小钱就激动的不成样，一点都没有梦想。”

赖阿鼠才不管，他是穷怕了的，“哥，梦想能吃还是能喝？梦的想的，都是空的。只有钱，握在手里，才是真真的。”

“没出息。”一贯钱已懒得说他这位胸无大志的弟弟。

赖阿鼠踹一脚身后树下的小黑影，“瘪犊子，没用的玩意儿，老子本想两个小崽子一块卖了。没想到，是个病疙瘩？赔钱人家都不要。哼。”

小黑影发出闷闷的咳嗽声，虽然那声音尽量压抑着，但，只需一声，本华就听出，那就是五弟的声音。

没错，就是五弟的声音。

成本鑫自然也听出了五弟的声音。

“赖阿鼠，把我五弟放了！”本华走到前面来。

“哈哈，放了？这小子把我刚从苏家坡收上来的一只碗，一只清代的碗，给报销了。我给他放了？”赖阿鼠把小黑影头上的罩子一把掀开，用脚踩在他的胸口，指着成本鑫，“再说了，我跟成家，还有账要算呢……谁不知道**楼的月季姑娘是我赖阿鼠的人，你，居然把她打死了。”

“这年头，死个妓女有啥稀罕的？”成本鑫垂着头，一字一句从他嘴里，冷冷冒出来。

冷的让赖阿鼠打了一个寒颤。“不想死的很难看的话，就把你的臭脚，从我弟弟身上拿开！”成本鑫的声音更冷。

冷的让赖阿鼠呛了一下，咽了一口淡唾沫。

“赶紧投降吧，别扯了，一帮瓮中之鳖，还有啥底气在这儿咧咧？”一贯钱指指四周的国军和特务，“看看，看清楚你们的处境，也别垂死挣扎啦，否则，你们会死得更惨。”

“投降？你做梦！”咔哒，是成本鑫子弹上膛的声音。

赖阿鼠看看四周，松口气，把成五弟拎起来，就像拎起一只小猫，拎到淡淡的星光下，晃一晃，“不想他这么快死的话，就都把武器给我交出来，乖乖投降。”

“赖阿鼠，你敢？？？”成本鑫咬着牙吼。

成五弟在赖阿鼠手里越来越痛苦的拧着身体，出不上气，像一只暴露在阳光下的蚯蚓。咳嗽不出来，卡在喉咙里，呼噜呼噜的，眼见着就快断气。

“好。”本华赶紧将刀子扔在地上，“二哥，还等啥！”

成本鑫、马赵山河都把枪扔在地上。

本华再往前走了两步，“赖阿鼠，赶快松开手！”

赖阿鼠松开手，成五弟像小猴上树坏掉的小猴一样，掉在地上。他朝周思思招招手，再摇摇头，“说起来，你还得把我给你的钱，再还给我呢。这他娘的都啥货色，都快死了，谁买？买了能干啥？吃肉都不好吃。”

“你这个混蛋！”本华什么都不管了，冲过去，赖阿鼠将她踹到在地，她又爬过去，把五弟从地上抱起来，柔声说：“乖，三姐在，二哥也在，五弟不怕，不怕。”

五弟目光呆滞的看着夜幕，淡淡的星光映在他眸子里，困难的呼吸着，只有进的气，没有出的气，张张嘴，更讲不出话。

本华心头一揪，又把五弟紧紧抱在怀里，“是姐姐没照顾好你，是姐姐让你受苦了……五弟，你一定要挺住……我们投降，你们赶紧带我弟弟去县城找医生，我弟弟需要看医生！我弟弟需要看医生！”

赖阿鼠看看一贯钱，“大哥，这小兔崽子看样子是快不行了。”

成本鑫走过去，站在赖阿鼠的枪口前，“你现在把我打死都行，只要马上带我弟弟去县城看病！”

一贯钱就当什么都没听见，下令，“把他们都给我捆起来！”

“你，你们这戏演的，越来越真了啊。”周思思有些心虚地说。

周媛媛再也忍不住了，狠狠跺一下脚，“够了！”

“五弟……五弟……”本华抱着小小的软软的小人儿，突然失去控制的大叫起来。成本鑫像冰雕一样愣在那儿，眼睛里直流泪。